说运气

                                          文/雷达

   去年我在石岛上碰到过一位亿万富翁，他衣着简朴，表情木讷，沉默寡言，黝黑的脸膛说明他曾是个饱经风吹日晒的老农，更其怪的是他至今并不识字。人们猜不透他发财的奥秘，他自已好像也猜不透，于是把幸运归结到他拥有的一块形状像狗一样的石头上。石狗的传奇在石岛被渲染得神呼其神，无有人不晓。我有幸目睹过这石狗的丰采，大约有一米长的样子，灰色的花岗石，姿态神貌绝似一只仰头吠月的小狗。它己被隆重地装在玻璃匣中，作为神物供奉着。听最近从山东来的友人说，自我走后，主人己谢绝任何人参观石狗，且有两条踊跃的大狼狗日夜严加守卫，活狗给石狗当保安，可谓奇观。

    其实，这石狗原来并不是现在这主人的，而是当地一个财东的，大财东原先也不是财东，只因一日步郊野，见群狗围一土堆狂吠不止，大奇，便挖开土堆，发现了这石狗，遂致大富。不久“土改”，财东逃往韩国，石狗就落到现在的主人手里。他起先并不看重这块石头，他的生活也一直没有变化。改革开放以来，他骤然发家，势不可挡，终于想到是否石狗的魔力所致。恰巧石狗的本主从韩国回来。欲讨回石狗，石狗的身价遂又大增。他当然不肯归还，俩人倒因石狗的因缘合资搞起企业，生意愈发火爆了。现在，石岛的人很乐于讲述石狗传奇，石狗的主人也很乐于讲述石狗传奇，也许他真的以为一切好运来自石狗，也许只是他的障眼法，通过满足人们崇拜运气的心理，来消解嫉妒的威压。不管出于什么，这石狗的真实来历把“运气”的神秘和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让人们不能不惊异于造化的巧合。我曾指着石狗对主人打趣道：“要是你的石狗被人偷跑了，你会不会破产？”他淡然一笑说：“偷不走的，是谁的就是谁的。”我竟无言以对。

   看来，运气这种东西，由于带来偶然性、盲目性、随机性，便罩上浓厚的神秘色彩，挑逗着人们的侥幸心理。过去贴倒“福”字出门揣上护身符，雪白的脖子上挂十字架，临时抱佛脚，一进寺庙头就磕头如捣蒜，在五星级宾馆的大堂里供上财神爷，科技公司的大门口蹲踞着两头狞厉的狮子，彩票和股票市场里万头攒动，大都是怀着碰好运气的渴望。不知为什么，愈是现代化，对运气的崇拜就越高涨；相信运气、求助运气，几乎到了不是信仰的信仰的程度。既然如此，运气还不值得研究什么？

   应该承认，运气是不可思议，从天而降，毫无道理可言的。就说好运，正在锄地的农妇，眼前忽然亮出一颗硕大的钻石，就不一定有多少根据，碰上了就是碰上了。当然，那一天她必须下地，窝在家里是断乎捡不到的，反过来说，为了捡钻石每天一大早上就下地，一辈子也未必有此收获。而运气坏起来，又可以坏到不可收拾。报载，有一男士刚要举行婚礼，就在台阶上滑了个跟头，摔成能骨折，朋友挽起，又一个跟头跌下去，摔坏了腰脊，赶紧送往医院抢求吧，不料救护车与一汽车相撞，撞出脑震荡，还有比这更晦气的么？自然，像这样凑巧的事毕竟不多，但运气在每个人的生活中都无处不在。你会因偶然碰到一个人，使你的生活完全变了样，你会想，若碰上另一个人，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天下好男好女千千万。不管你多么善于自由恋爱，到手的还是一个偶然。所以，智者爱默生说：“生活是一系列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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