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生命过程

文/清人

    在老子的哲学中,“道”是一个很玄的观念。它虽然是真实存在的东西,但又“视而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是超越了我们的感觉和知觉的不可“名”的。因此,《老子》中说:“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其实,这形而上的“道”是老子通过对现实世界的体悟而总结出的自然规律。旅美华人学者陈鼓应在《老子注解及评价》一书中指出:“老子所预设的‘道’,其实就是他在经验世界中所体悟的道理,而把这些所体悟的道理,统统附托给所谓的‘道’,以作为它的特性和作用。当然,我们也可以视为‘道’是人的内在生命的呼声,它乃是应合人的内在生命之需求与愿望所开展出来的一种理论。”这样看来,老子的“道”并不是玄妙,只是它只可意会,不可言明而已。正因为这样,《老子》第15章中对体道之士的描绘才干分勉强:“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其若凌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浊;淡兮其若海;飓兮若无止。”老子借助日常生活和自然风物,把体道者的“慎重、戒惕、威仪、融和、敦厚、空豁、浑朴、恬静、飘逸”的精神风貌描绘出来。
    既然体道者深得生命的悟性,那么,他们的生命过程(即精神历程)将是怎样的呢?老子在对体道者作了一番描绘之后说:“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陈鼓应对此解释道:“浊”和“清”对立,“安”和“生”(动)对立。“浊”是动荡的状态,体道者在动荡的状态中通过“静”的功夫,恬退自养,静定特心,转入清明的境界。这是说明动极而静的生命活动过程;在长久的沉静安宁之中,体道者又能生动起来,趋于创造性的活动,这是说明静极而动的生命活动过程。这里,我们无需解释体道者就是我们所说的那些进入宁静致远人生状态的人,但是,体道者的由动而静、由静而动的生命过程却有代表性。我们 的人生要进入高远的境界,也要经历这样一个生命运动过程。
    从由动而静到由静而动,是一个完整的生命过程。如果一个人只是“由动而静”,那他的“静”完全有可能是一种虚无状态。“静”不是生命的归宿,因为生命的本质是运动,是创造,静是为了动;而孕育无限创造力的生命状态只能是静定持心的状态,也就是说,一个人在污浊纷乱的现实环境静定持心,他才能够进入生命的最佳状态,而在这最佳状态(真正意义上的静的状态)中生发出来的活力,才最具创造性。由此可见,进入宁静致状态的人,其生命潜力会得到充分的发挥,他们是最有生命力的人。
    在实际生活中,具有不同价值观的人对“生命力”的内涵有着根本不同的理解。在享乐主义看来,享乐人生的人才有生命力。特别是在80年代后的中国,改革开放给人们提供了许多发财的机会,同时也为人们挥霍财富、追求感官快乐提供了条件。山珍海味,名牌服装,高级别墅,豪华轿车等等,为追求享乐者提供了一流的享乐。享受者一掷千金,想吃的吃了,想住的住了,想玩的玩了,人间一切乐事都领略尽了。现在有多少人这样认为,如此快活的人生才具有生命活力。
    与享乐主义者相比,那些追求清静、恬淡人生的人,往往是以牺牲物质和感官享受为前提的。他们在享受者眼中被视为枉活一生,他们所苦苦追求的那些具有永恒和无限意义的东西,在享受者眼中是一钱不值。因此,那些有着高远追求的人,不仅和退避现实的“大隐”们不同,同时也和那些潇洒地活一回的享乐主义者形成鲜明的对照。正是在这些不同和对照中,他们独特的生命活力才显现出来。在享乐主义者的生活中,缺乏由动而静、由静而动的生命运动,所以他们的生活虽看上去充满色彩,但它缺少生命感。尽管如此,他们仍有一定的精神活动。在享乐中,他们肯定会遇到类似灵与肉那样的冲突,但他们不是在痛苦中领悟人生,而是用官能的自我麻醉来忘记这些矛盾。当然,矛盾和痛苦只有那些拥有一定文化和智慧的享乐者才有,至于那一味占有财富,一味挥霍财富,无视生存意义的人,无疑是行尸走肉,他们的生活已没有多少生命的含义,此处不足谈及。
    表面看,由动而静、由静而动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它需要人的大半生时光。也就是说,宁静致远的人生状态看上去是老年人的生存状态,多多少少带些暮气。这恰恰说明了一个问题,领悟生活要有一个过程,而领悟生活又是人们进入宁静恬淡状态的必备条件。但是,作为“一个过程”并不是说非得有一一窍不通的时间长度,“过程”的真正意义是一种经历的完成。毋庸置疑,“宁静致远”是人生成熟者所独有的生存状态。一般来讲,一个人的成熟程度和他的人生经历是否丰富(并不是人生的长短)有密切关系。一个很年轻的人,他的经历却不“年轻”,他在很短很有限的人生中对人生的领悟却相当透彻,那么,他就是一个生活的成熟者,他完全可能像汪曾祺那样的文化老人一样,把名利看得很淡,而把自己喜爱而且正孜孜以求的东西看得却很重。相反,一个人如果没有悟性,即使到了老年,经历怎么丰富,那他也无法达到我们说的那种人生境界。
    总之,一个人能不能完成,用多长时间完成“由动而静,由静而动”的过程,这和他的经历、文化素养固然有关,但起决定因素的是他的悟性高低。

相关文章

三维世界 玄语雅居 玄妙论坛 留言板

《玄妙之门》 版权所有 信箱qqbbqqq@yahoo.com

QQ:190492449